重庆道家超度念什么经,亲爱的,你来啦

1

我从被窝里伸出右手,将它握成一只拳,再伸出左手,也握成一只拳。

在凌晨四点的微光里,两只拳头并在一起,就是一颗心的形状。

不过在我的眼里,它们不是心,它们是我的子宫,两只拳是两颗长在子宫肌层的肿瘤,最长边六公分。

现在,在这两颗肌瘤之间,出现了一只小小的胚胎,它只有零点六公分。

在此之前,即便是连日的无法入睡与凌晨醒来,也不能让我猜测到自己怀孕了,两年的试管婴儿经历已经磨去了我对生育的大部分信心。

2016年年底,我第一次踏入北医三院生殖科门诊,在嘈杂的空气中,我听见医生点着我的病历说:“你知道你试管的成功率大概只有10%吧?”“是的我知道,我年龄大,又有腺肌症。”我连忙应答,带着给人添麻烦的歉意。

走出诊室,我又想:学生时代,我常常是班里那百分之十的好学生,也没准,这几率就够用了。我的信心明灭不定。

2

可事实证明,医生并没有吓唬我,在此后漫长的试管经历中,她的说法被一再验证。

两年里,五次取卵只培养出两只可供移植的胚胎,第一次移植因胚胎没有着床而失败。

第二次移植是在去年五月份,还记得手术那天,在去医院的路上,满大街都是槐花盛开的甜味儿,潮汐一样奔涌,人如涉水而行。

花香是个特别的东西,它于无形中自然而然地释放,理所当然地给予,类似母爱的属性,使人心安,我想我的好运气来了。

移植果然成功了,只是这个好运气维持的时间不长。我记得六月初的一天,我小心地问B超医生:“怎么样,能测到胎心吗?”“测不到!”对方迟疑作答。

“你去问医生吧。”撂下这句话,那张脸不再看我。

我得承认,自那以后我落下一个病根,就是怕去B超室,只要往B超室门口一站,我就心跳加速、头疼恶心,坐下来憋屈站起来眩晕,等叫到名字时,我已气若游丝,随身携带的氧气罐也不管用——才知道恐惧哪里是一种感觉,它根本就是一种足以碾压肉身的病痛。

我在家人眼里其实是个挺二的人,第一次取卵就自愿放弃麻醉,我对我先生说,给你省点钱哈,其实是想顶着颗清醒的大脑看看取卵到底是怎么回事——这不也是难得一遇的人生经历吗?

结果是,差点被那支长35公分的不锈钢取卵针吓晕在手术台上。

检测结果表明,是胎儿染色体异常导致了胎停。这时我才知道,胎儿染色体异常的发生率会随着育龄的增长而增加,40岁后,高达50%,45岁后,高达80%,这太吓人了!

看来上帝正在关闭那扇生育之门,虽悄无声息,却从未停止。

现在,那扇虚掩的门只剩下一道极细的光,能不能在它关闭之前跨过去,这恐怕还需要一点点运气!

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翻越喜马拉雅,我的喜马拉雅居然是生孩子。

3

有朋友开始劝我选择代孕,连婆婆都打来电话表示不要孩子也没关系。

老朋友云英在微信里反复给我算养娃账,还言之灼灼地说,你看过哪个国家为吃饭立法的,没有。

但是各国都有生育制度,有些国家的生育政策简直就是在向老百姓喊话,“你生娃,我来养”。

为什么?因为生育根本就是个利他行为!

我给好友小雪打去电话,说:“你觉不觉得我固执?第一波和我一起取卵的姐们儿孩子都一岁了,可我还在原地打转……在小概率事件上努力不就是赌博吗?我说我再努把力是不是跟赌徒说他要努力赢掉下一局一样,有点可笑?”

我感激她没有打断我,也没有劝我,她只是在听,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在微微点头,那不是因为她相信我下一次一定能赢,而是因为她相信我能承受得起这一切。

我再次给自己限定了时间,无论成败,一年为限。

4

流产修养需要三个月,这三个月做什么呢?我重新捡起了扎针、中药这些中国人自己的办法。

我对中医药一直将信将疑,鸿茅药酒事件更是加深了我对它的坏印象。

可是,万一有用呢?时至今日,我不敢放弃每一个万一。

一周三次,一次扎小腹、腿、脚和头顶,18针,一次扎后腰,4针,这么正反面交错着来,直到——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!

每周二四六,我需要从西南三环出发,跨过半个北京城去东直门就诊,从地铁北新桥站B口出来,向东便是北京著名的簋街。

走在洒满晨光的簋街里,感觉很奇妙,街道和店铺正在被清扫,有送菜的大车开进来,伙计们帮着卸货,梦游似的慢节奏。

脑子里浮现出簋街入夜的样貌,一片灯火闪烁中,伙计们在店外此起彼伏地吆喝,在店内脚底生风地奔忙,和着食客们热哄哄的喧嚣,像极了一台繁华精密的大戏。

如果夜幕下的簋街才是簋街繁忙的白昼,那么此刻的簋街就是它酣睡的午夜,安静得不象话——如同我当下的生活。

十年前我常来这里吃饭,那时我是记者,生活如同夜簋街一样热闹激昂。现在,我是个职业病人,每周四次往返于不同的医院和家之间。

去医院要花钱花时间花精力,没准还要看医生脸色,什么时候毕业不知道,结果却要由病人的肉身全全承受,我想象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做病人更加缺乏价值感。

扎完针,我会钻进不远处的西西弗书店喝杯咖啡犒赏自己,半小时针灸搭配两个小时阅读,划算。

北医三院附近没有这样的好去处,犒赏自己的方式由阅读变成去麦当劳买两只派,菠萝派、苹果派、红豆派、香芋派我轮着吃,管它油炸还是高糖,此刻,我需要一点点犒赏。

身陷困境的人需要一点点犒赏。

有时候,你抬头看天,感觉连太阳都背对着你,那个时刻,我们更加需要犒赏我们自己。

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苹果派,那也是在坚硬的困境里对自己的温柔以待。

5

胎停的第三个月,也就是去年九月份,我再次取卵,这一次共取到两枚,取卵手术后的第二天,医院打来电话说一枚没有受精,一枚异常受精,让我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。

老天爷,这意味什么呢?

这意味着对我来说,获得一颗健康的卵子正在变得艰难。而40岁后的卵巢衰退是以月计的,这是自然规律,基本不可逆。

还记得取卵之前的最后一次诊断,我的医生李红真突然把脸从B超屏幕上转过来对我说:“小祝,你要不要跟家人商量一下,不要孩子了吧,你这个状况太难了!”她的声音安静亲切,象是在对朋友说话。

对于病人最大的打击,莫过于连医生都丧失了信心。但我没打算放弃,说好的一年时间才过去三个月,我没有理由放弃。我的信心贼明灭不绝,它召唤着我继续行动。

我开始考虑转院,换换运气,重新开始。

我首先想到的是北京协和医院,九月底,费老大劲从网上抢到一张特需号,却在门诊时被专家礼貌地拒绝了,原因是超龄。

十月初,我去北京中医院看吴育宁教授,她得知我九月份取卵失败,建议我十月份调理一下身体,十一月再取。

“那十月这个例假周期,我可以尝试自怀吗?”我问。

“为什么不试呢?一个月都不能放弃!”吴教授答。

所有医生都在说不,只有她说是,她是不是太乐观了呢?我不放心,又去同仁堂中医医院做了B超,拿给该院的专家看。

“两个这么大的腺肌瘤,怀孕太难了。”专家看着B超单,把头摇得像风中的芦苇。

“我是想来问问万一我怀上了,流产的概率大不大?……”

“你先怀上再说!”专家截住我的话,拿黑眼珠瞪了瞪我,然后将话题转到代孕代卵上去了。

我有多固执,我一边固执地跑去海军总医院生殖科建档,一边怀疑着自己的固执。

老实说,我并非是个没有孩子就过不好下半生的女人,我深深地知道这一点。

那么我的固执是哪来的呢?来自我或明或暗的信心吗?不是,至少不全是。

它源自于这件事与我的生存经验不符,我的生存经验是努力方可成事,一个以此为信条的人不能够允许它受到挑战,否则,不能成立的将不再是它,而是我!

生活就是一场赌博,骰子是我们的肉身,否则它不配被称为一场体验,充其量是场头脑风暴。

6

姐姐发来微信,让我去寺庙为流产的孩子做超度,“不然对你不好,ta灵魂不得超脱,会跟着你,影响你的运气。”

我四下望了望,想象着真有一个小精灵在跟着我,ta就趴在我脚下,我驱开ta,ta抬头看我,迟疑地挪动脚步靠近我再靠近我……

突然,痛苦和倔强同时到来,“那就跟!我是ta妈,ta不跟我跟谁?我认!”我秒回微信。

地铁过站了,挤下车时,我回头看看,生怕落下什么,站在电梯上,我在心里对我的小精灵说:“影响到运气我来扛,可孩子你一定要跟紧我啊,我等不及来世做你妈妈了,你若愿意,就现在,当下,请回来我的子宫,做我的孩子!”

已经不止一个朋友劝我去超度婴灵,我虽嘴上固执,却没有停止行动。接下来的那个周末——10月我和先生去了趟北京八大处。万一有用呢,我想。更何况,这里天青云白、佛音清风,是个洁净的好去处,呆在这里总比天天跟我跑医院强。

下山的路上,和先生聊天,我又开始狠狠地自嘲起来:

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理性的存在主义者,可现在,为了孩子,我简直相信了一切。

我不是佛教徒,我来寺庙超度;

我不是基督徒,我要妈妈天天为我祷告;

我对中医将信将疑,一周三次的针灸和一天两顿的汤药我从不怠慢;

顶着椎管囊肿带来的腰底无力,普拉提日课我咬着牙根练到底;

朋友送来白藜芦醇混合果汁说有奇效,我边笑人家迷信边一板一眼地吃下去;

我用半年时间把自己练成一个古典音乐发烧友,为的是驱散那些潜意识里我无法控制的焦虑……

抬头看看我的同学朋友,真的他们都在发光,我却一头扎进了生活的谷底……

生活的多彩在于它的不确定,前提是,你的心灵容器要足够结实,否则,易心碎。

7

接下来的故事,如你所知,我怀孕了。

时光在2018年11月突然向我展露笑颜,是那个我贼心不死的十月帮了忙,不不不,是那无数个“万一有用呢”帮了我。

那个下午我在家和药房之间来回奔走,买回不同品牌的试孕纸一测再测。

我将它们一支一支地排列在窗台上,在客厅里来回打转,每转一圈,就跑去窗台边再确认一遍,好把这件事一截一截地碾进我的心窝里去。

喜极而涕是没有的,站在窗前,望着冬日的蓝天,我放声大笑。

我知道我的小精灵来了,我们在地铁里约定过的,而ta,真的来了!

时至今日,我的小精灵已经陪伴我十五周了,在最艰难的前三个月里,我疲惫地辗转于生殖科、产科、免疫科和中医科之间。

十二周时,较大的那颗肌瘤已经长到九公分了,较小的那颗也徘徊在六七公分之间,而我的小精灵只有五公分长。

刚开始我担心肌瘤饿死胚胎,后来,我担心胎儿饿死肌瘤——那叫肌瘤变性,多发生于16周前后,据说疼痛难忍,由此引发的宫缩极可能导致流产,而这只是所有麻烦中的一种,它甚至不是我整个孕期里最大的麻烦。

焦虑如我,依然怕做B超,怕得要死。

站在B超室门口,我说菩萨保佑,我说上帝与我同在,我说“让经验死于昨天”(克里斯那穆提语),我说“凡摧不毁我的,必将使我更强大”(尼采语)。

然后,推门,进入,躺下,袒露我已微微隆起的小腹,等待着黑暗将我吞噬,一寸一寸。

但是没有,接下来,我听见鼠标轻点屏幕的声音,“啪啪啪”,如同春雨敲打窗棂,紧接着,我听见胎心搏动声,“呼哧呼哧呼哧”,如同火车驶过隆冬的原野。

天!ta还在,而且健康,我的心猛醒过来,紧绷地身体随之放松,如同春雨罐注下的泥土,真幸福啊!

你瞧,小家伙还没有出世,我们就已成了患难之交,叫我怎能不感激!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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